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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荣的使命 难忘的记忆 ——参加1953年国庆节阅兵仪式的回忆

  发表时间:2016-07-26 【字体:

◎ 董振凡


  2015年9月3日,中国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举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阅兵式,阅兵仪式的主题是:“铭记历史、缅怀先烈、珍爱和平、开创未来”。我曾参加过1953年的国庆阅兵仪式,时隔60多年,回忆往事,仍然历历在目,难以忘怀。

  1953年,我在南京工程兵学校学习,即将进行毕业考试之际,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到学校,上级命令学校立即成立一个阅兵方队(以下简称方队)参加国庆节阅兵仪式,接受毛主席和中央领导的检阅。顿时,全校上下欢呼雀跃。

  有幸入选

  阅兵方队由两名领导,一名执旗手,两名护旗手,10个正式班,1个预备班组成。每班20人,共计225人,在校学习的有一千多学员,被选上的机率很小,真没想到幸运之星会降临到我的头上。

  夏天的夜空,明月高悬,群星闪耀,全队集合在宿舍前,听候队长宣布参加阅兵方队的名单,当念到我的名字时,我兴奋到极点。熄灯号响了,宿舍漆黑一片,我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,我暗下决心不管再苦再累,也一定要经得起严格的训练和考验,决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和同学们的期望。

  严格训练

  作为军人,入伍第一天起,就接受《队列条令》训练,这是新兵入伍第一课。从“立正”、“稍息”、“向右看齐”等等基本动作学起,每天无数次重复,没有一个军人能统计出在入伍期间,这些动作做过多少次。然而,到了集训队后,一切要从头开始。“立正”,是塑造军人威武雄壮姿态的科目,从头到脚都有严格的标准:脖子向上挺,下颚向里收,两眼平视,挺胸收腹,两臂自然下垂,手臂略微弯曲贴于裤缝,两腿并拢,两脚尖打开约60度。仅这一个动作,足足训练了两个小时。正步走要求更高,这是通过天安门时的精彩步伐,要求踢腿有力,脚与地面保持15厘米高,步幅75厘米,两臂围绕身体自然摆动与皮带同高,上身不得晃动。为了达到标准,要做分解动作(拔慢步),第一步脚踢出去不准动,犹如金鸡独立,长达10多秒,甚至时间更长,这是最考验人的体力和耐力的动作。

  南京是中国三大“火炉”之一,七月的南京,骄阳毫不吝啬它的光芒,放射出高效能的温度。训练场上,被汗水湿透的衣服甚至可以拧出水来,脱水、中暑现象时有发生,我就曾经晕倒在训练场上。

  古人云:“梅花香自苦寒来,宝剑锋从磨砺出”。军队就要在平时训练中,培养吃苦耐劳,连续作战的精神,平时多流汗,战场少流血,只有这样才能磨出锋利的宝剑,战场上所向无敌。

  移师机场

  训练的下一阶段是在单兵和班的训练基础上,进行方队合练。因为学校操场跑道路面不平,易引起上身晃动,影响队形稳定,我们便移师到南京城里已弃之不用的明故宫飞机场,每天穿着苏式三个扣上衣,白短裤,脚蹬翻毛皮鞋,在平坦宽阔的机场水泥跑道上训练。

  方队的训练目标是: 用整齐的步伐通过天安门。所谓“整齐”,就是要求方队在行进中,始终保持“四条直线”,即纵向一条直线;横向排面一条直线;斜看一条直线;摆手一条直线。这是对阅兵方队的最高要求,只有通过长时间的严格训练才能达到。训练中要求每个人精力必须高度集中,稍微走神,就会凸出或落后,即便半个身体,就会使“四条直线”变型,若多次出现,有可能降到预备班,所以训练时不能有半点马虎,必须全神贯注。

  众所周知,飞机场是不允许有树的,我们每训练一小时会休息一次,跑道上温度高达60度以上,而且没有阴凉处可供避暑,只能席地坐在热腾腾的草地上休息片刻,还得忍受草丛中小虫的攻击。带队领导虽然有汽车,他们也不用,与我们同甘共苦,此处无声胜有声,他们用行动鼓舞着我们。

  南京夏天的气候变化多端: 时而烈日当头暴晒,时而乌云遮天,雷电交加,倾盆大雨铺天盖地而来,雨点打在地上迸出许多水花,像淋浴一样从头上往下流,顷刻跑道变成溪流,然而,我们二百多棵“青松”,毅然屹立在训练场上,任凭风吹雨打,毫不动摇,坚持训练。雨过天晴,太阳依旧威风凛凛,释放出巨大的热能,没多久,身上的衣服又被晒干,这样的天气,在我们训练期间经常出现,对每个人都是极大的考验。

  人不经磨难,不知道什么是坚强,我们就要在恶劣条件下,不弯腰不泄气,磨练出顽强的意志、吃苦耐劳的作风、完成使命的高度责任感。

  逃离医院

  训练期间,有一次因饮食不当上吐下泻,校门诊直接把我送到校医院。校医院坐落在校区外部,离学校约有20分钟的路程。医院诊断为急性胃肠炎,打针吃药双管齐下,三天后恢复正常,我要求出院,大夫不同意说: “病未痊愈,”第五天我又要求出院,大夫说:“尚需巩固一周。”我想:若两周不参加训练,是否会把我降到预备班?不行!我必须离开医院。于是,就在中午大家休息时不辞而别。回到集训队后不久,政委来找我,看他一脸严肃,我非常紧张,怕把我送回医院,就对政委表示身体已没问题,能参加训练。政委批评我不遵守医院规定,没办出院手续私自离开医院。我说:“我入院时就没办手续,出院要办什么手续?”看我那幼稚可笑的样子,政委没有再批评我,说:“你就参加训练吧。”

  进京预演

  根据上级指示,参加阅兵的部队九月要到北京集结,进行训练和预演。八月底,我们和南京军事学院的参阅人员,同乘一辆军运专列,向北京进发。

  南京军事学院曾是我军最高学府,参阅人员都是久经战场,为新中国立下汗马功劳的我军优秀干部。虽然我们同乘一个专列但待遇不同,他们是卧铺车厢,我们是三个人一条长椅的硬座,军事学院领导看我们很拥挤,他们内部调整后,让给我们一个车厢,这样我们可以两人一椅,晚上有的睡椅上,有的睡地上。

  到达北京后,我们坐在正阳门东侧等候汽车来接,当时急切地想看到天安门,但是树木和建筑物遮挡,只能看到一座座低矮古朴的平房,充满着中国文化的符号,却没有南京繁华和“洋气”。接着,我们乘坐数辆“国民党军队送给我军的”美国造大卡车到天坛公园安营扎寨,住的帐篷和床板早已准备就绪,我们的帐篷紧靠寰丘坛。

  北京九月的天气,秋高气爽,阳光明媚,非常宜人。在寰丘坛与祈年殿相连的道路上,以班为单位进行适应性训练之后,就到天坛体育场,进行方队合练,从寰丘坛向南行,出天坛南门便是。

  正式阅兵之前,要进行三次预演。第一次在南苑炮兵学校操场,参加的只有徒步方队。第二次在西苑飞机场,规模比较大,不仅徒步方队,机械化部队也加入预阅,以前走方队都是放音响,这次有军乐团伴奏,据说军乐团有800多人(也有人说1200多),是世界上最大的阅兵军乐团。

  分列式开始后,前面是仪仗队,之后是各军事院校方队。军事学院为第一方队,其后是炮兵学校、坦克学校、我们是第四方队,其他方队在后面。当通过检阅台时,指挥员下达“向右看”的口令,前面的摆头向右看走正步了,后面的没听见,看见前面走正步了,也急忙跟上,这一下队形乱了,练了几个月关键时刻没走好,真是懊丧,大家垂头丧气。后来得知每个方队都是如此,原因是军乐团的声音太大,指挥员的口令,传不到后几排。此时,阅兵指挥部下令,参阅部队原地待命,各队领导到指挥部开会,研究如何解决。领导回来后,传达改进措施是:当指挥员发出“向右看”的口令后,前两排喊“一”中间两排喊“二”然后摆头正步走,各队在原地进行练习。再进行预演时,各方队顺利通过,效果非常好。从此,把这种做法作为固定模式,沿用至今。

  第三次预演,是正式阅兵前三天的晚上,在天安门进行,参加国庆阅兵的所有部队(空军除外)都参加预演,这是一次最后的彩排,都顺利完成。

  正式阅兵

  常言道:“养兵千日用兵一时”,我们奋战烈日抗高温,苦练三个多月,等待着国庆节的到来。十月一日早晨,认真做好各项准备,连系好的鞋带都要经班长检查。早餐是特意安排的,牛奶、蛋糕、鸡蛋等,吃这些食品,可少去卫生间。在天安门,预备队在方队后方,他们也等于参加了阅兵。我们的位置很好,能看到天安门全貌,斜对面是军乐团,他们分四个团,有一个总指挥站在高台上,四个分指挥站在地上,指挥着轮流演奏。

  阅兵开始了,朱德总司令的车徐徐开过来,指挥员发出 “敬礼”口令后,我们敬礼, “目迎目送”,当车走到地面上画圈的地方,他高呼“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”,我们以雄壮有力的声音呼应“万岁!万岁!万岁!”。分列式进行时,为保持方队间距离,每个方队要在“调整线”原地踏步,当调整员发出前进指令后,再向天安门前进。通过天安门的时候,我的思想高度集中,眼睛既向右看,又用余光保持排面,虽然天安门广场汇集几十万人,但那时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们一个方队,踩着音乐的旋律向前行进,其它都是一片空白,天安门上的领导,也没敢细看。当指挥员发出“向前看”口令后,我们的精神压力才解除,然后是快步行进,走过中山公园,就坐在马路两边,成为阅兵“观礼者”。

  荣立三等功

  回到南京后,学校为我们举办毕业仪式,发毕业证,并进行颁奖。我获得了“上等生”纪念册和“三等功”荣誉证书。然后,我被分配到北京公安部队学院战术教研室任教员。

  阅兵训练,对年仅18岁的我来说,是一个培养吃苦耐劳精神、勇于战胜困难、磨练坚强毅力的大好机遇,领航我终身的行动,成为我一生难忘 的记忆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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